西湖洞府之外铅云低垂天地间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闷。
湖面波澜不兴犹如一面巨大的墨玉镜倒映着灰暗的天空连往常嬉戏的水鸟都踪迹全无一片死寂。
方才东厂番子带来的短暂喧嚣已被朱高燨随手拂去连同其存在的一切痕迹都沉入了西湖深不见底的淤泥之中仿佛只是投入静湖的一粒微尘。
然而这近乎绝对的“静”却预示着更为剧烈的“动”正在遥远的北方上演其波澜必将席卷天下。
洞府之内灵泉依旧叮咚光华流转。
苏怜雪虽得朱高燨安抚言说“苍蝇已除”但心头那抹因天地气机交感而生出的悸动与不安却并未完全散去。
她望向北方虽有望不穿的千山万水却能模糊地感应到一股庞大而压抑的“势”正在那片土地上空凝聚、扭曲、濒临爆发的边缘。
朱高燨重新阖目静坐气息与洞府、与西湖、乃至与更广阔的天地法则相连。
他的神识不再局限于一时一地而是如同高悬九天的道则之眼冷漠地映照着这方天地的剧变。
在他的感知中北方那颗象征大明国本、代表永乐皇帝朱棣的紫微帝星其光芒已摇曳到了极致如同寒夜中最后一点即将被风吹熄的烛火那维系其存在的生命之火正以不可逆转的速度飞速流逝。
北京城紫禁之巅风云际会。
深宫之内乾清宫寝殿药石之气弥漫却掩不住那股浓郁的衰败与死意。
龙榻之上曾经叱咤风云、马踏漠北的永乐大帝朱棣此刻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昔日锐利如鹰隼的双眸紧闭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着这位雄主尚存一息。
北伐归来后的沉疴宿疾加之年事已高与国事操劳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如山崩海啸摧垮了他钢铁般的意志与躯壳。
榻前太子朱高炽跪伏在地紧握着父亲枯瘦的手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这位以仁厚着称的储君此刻脸上写满了悲痛、无助与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他知道父皇一旦撒手人寰压在这庞大帝国之上的擎天巨柱便将倾倒而暗流汹涌的朝堂虎视眈眈的兄弟(尤其是汉王朱高煦)以及北方未完全平息的边患都将如同决堤的洪水向他汹涌扑来。
殿外以杨士奇、杨荣、金忠为首的内阁重臣以及诸多勋贵皇亲皆缄默肃立人人面色凝重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与权衡每一道目光的交汇都可能隐藏着未来的政治风暴。
而与这悲戚凝重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是汉王府邸方向传来的、那股几乎无法掩饰的躁动与亢奋的气息。
朱高煦并未在宫中侍疾而是称病府中实则正与心腹密议调兵遣将其府中暗藏的铁甲私兵已悄然集结京营中忠于他的将领也收到了隐晦的指令。
他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磨砺着爪牙只待那最终时刻的到来便要扑向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时候到了。
” 西湖洞府内朱高燨于定中清晰地“听”到了那根维系朱棣生命的弦崩断的微响。
几乎在同一刹那他感知到北方那颗煌煌帝星光芒骤熄如同流星坠地彻底黯淡下去!一股磅礴的龙气失去了载体哀鸣着四散逸逸引动整个大明疆域的气运之海剧烈翻腾!天空中的铅云仿佛被无形之手撕裂一道凄厉的闪电划破长空闷雷滚滚而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大地仿佛天公也在为一位帝王的逝去而垂泪。
“父皇……驾崩了?!” 乾清宫内太子朱高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呼伏地痛哭。
“陛下!龙驭上宾了!” 殿外沉重的丧钟被敲响一声接着一声悲凉而肃穆瞬间传遍了整个北京城继而将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遍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天下自此改易! 几乎在帝星陨落、丧钟敲响的同一瞬间汉王府中朱高煦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与毫不掩饰的狂喜!他不再掩饰厉声喝道:“时机已到!按计划行事!控制九门!包围皇城!凡有阻挠者格杀勿论!” 蛰伏的毒蛇终于亮出了致命的獠牙!一场围绕着皇位继承的血腥政变在永乐皇帝尸骨未寒之际已然拉开序幕! 西湖洞府内朱高燨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片看尽沧桑的淡漠。
帝星陨落新皇未立旧力已竭新力未生此刻正是天地气运最混乱、因果最纠缠之时。
他感受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或因皇权更迭或因先前东厂之事正以更密集、更凌厉的方式扫过江南扫过西湖区域。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轻声自语目光掠过身旁仍在凝神感应外界气运变化的苏怜雪“这凡尘的漩涡看来是避不开了。
” 是继续隐匿静观其变?还是……顺势而为在这王朝更迭的节点上落下属于他仙帝的一子? 朱高燨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仿佛在权衡着某个重大的决定。
洞外暴雨倾盆雷声隆隆仿佛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席卷天下的巨大风暴奏响恢弘而压抑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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